#南湖大山 Day4 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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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山日,早點起床早點收工,反正也真的睡不久。在山上的通常是八點熄燈,假如睡到五點也有九個小時,平時根本睡不了那麼久。所以我們在天亮前的四點半起床,煮早餐,收拾,最晚六點離開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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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計十二點出登山口,本以為有點趕,但一行人下山的速度遠比上山來得快。或許是很想結束行程的決心,讓大家的腳步更果決,休息次數更少,最後才能順利在表定時間內離開。下山過程就是來時的逆向,我們回到了雲稜山屋,結果打開水龍頭真的有水!一路就聽到有水的情報,沒有想到真的有水!到底是哪來的假消息?害我們前一天為了水源奔波,還喝了黑水塘的水。整天一直覺得肚子怪怪的,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,拜託拜託我不想用貓剷挖洞,在山裡面烙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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爬山的人大多患有失憶症,記不得來時走過多麼辛苦的路,像我就完全不記得在山屋之前經歷過這麼多陡上,而且是第一天背著百分百重裝完全體的時候,突然覺得自己好厲害,身體好厲害,意志力好厲害。但偶而又遇到上坡時,會嚷嚷著抱怨說:「來的時候有這段嗎?」多少陡上就有多少陡下,下山雖然心肺不累,但對大腿和膝蓋真的很傷,平時如果沒有好好鍛鍊,回家肯定鐵腿兩三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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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程經過松風嶺才發現這麼美,原來我們第一天在這麼美的地方休息補眠。至於蒼蠅谷(抱歉私自幫它命名)的蒼蠅還是一樣多,一樣惱人,但沒關係,我們就要逃離這裡了,不必跟那些蒼蠅計較。離開山,以後留下的就只有「蒼蠅很多」這件事,跟離開山只會記得曾經很辛苦,但到底多辛苦很難具體描述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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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上山的人明顯少很多,平日遇到的登山團隊大多是大哥大姐級、叔叔阿姨輩的。仔細想想他們真的好猛,這群人或許走得沒我們快,但看起來負重應該比我們重。我不禁想,自己到了那個年紀還爬得動嗎?還是已經變成殿堂級的登山家?這個興趣還能持續多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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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顧這趟四天三夜的健行,自認在體能上還能負荷,反倒是心理稍稍未跟上體能,但也可能是受到體能拖累,所以心中偶有小小的崩塌吧。尤其是反覆紮營、打包、煮食的過程,常常會令我懷疑自己在幹嘛?為了什麼而來?有時候我們會開玩笑地問彼此:「山,到底帶給你什麼?」(《群山之島》的大哉問),宥樽回答說:「就是疲累啊。不然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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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麼山到底帶給我什麼?我依然回答不出來。但可以確定的是,這趟旅程帶給我更多疲累和浮躁。或許,我是說或許,我得先休息一陣子,花點時間想想,可能稍微退回更低階的等級,直到我能夠真正心服口服,不帶懷疑地享受山林,再繼續往上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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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登山口,還是不爭氣地叫了接駁車。愛聊天的司機大哥一樣多話,他說山友看到他都叫他救世主,問說有這麼誇張嗎。然後接著說:「帝王級的山真的很累吧?上次有人累到不曉得是怎樣形容,那個詞我有點忘了。」但過了好久好久,久到我們都忘記這段話時,他才突然補充:「阿,我想到了,是『懷疑人生』啦。累到懷疑人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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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用渴望已久的可樂舉杯慶祝。一行人換好裝,回到城市的模樣。遲來的午餐在大同鄉的茶園餐廳解決,終於可以吃點正常且熱騰騰的食物。這裡的六菜一湯合菜竟然只要 1200 元。台北的物價到底在貴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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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下午的雪隧竟然大塞車,我們只好靠徐懷鈺、孫燕姿和90年代西洋/華語金曲分散注意力。回到台北時正值下班尖峰,車子一輛比一輛兇狠,行人的腳步都在比快。每次離開又回來,總有一種落入塵世的錯覺,究竟過去幾天發生了什麼事?怎麼回想起來好像有一整段虛無。每當這種時候,就會很想念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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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.